第九章
不知道少爷的婚事办得怎么样了?
宁馨惆怅的趴在窗台上,呆呆的望着窗外发呆。
自她离开任府已整整半个月了,而今天…是少爷的大喜⽇子。
任府果然名气响亮,她在街上闲逛,还不时会听到有人在聊著,珍宝楼的少主即将举办的亲事有多盛大等等…
本以为回来可以摆脫一切,没想到距离这么远还能听到消息,她的心情更低落了。
回家已经半个月,宁馨没去找事做,只想窝在自己的房里疗伤止痛,等她觉得心不痛了,才会替自己的未来打算。可是这半个月来她不但没有疗好伤,反而随著任佑大喜之⽇的

近更加心痛、更加憔悴,看来如果她想要把任佑忘了,恐怕还有好长一段⽇子。
“唉…”叹气是她最近常做的事。
突然远处传来了鞭炮声,还有人吹著锁呐、音笛、敲锣、打鼓,甚至她还看到了红红的轿顶晃呀晃的,从好远的大街⽇正往这边来。
是哪家的女儿要嫁人了?人家的轿子正来这儿打算将她

进门了?宁馨失神的望着。

亲的队伍长又长,引来沿街的人群驻⾜围观,长长的

亲队伍再加上愈来愈多的围观人群,气氛愈来愈热闹,鞭炮声更响亮了。
宁馨黯然的托著两颊,清丽的五官也因心情的恶劣几乎挤在一块。
看看别人的喜气洋洋,再看看自己的落魄,她难过的只想掉泪。
今天是少爷大喜的⽇子,而他们这一村也正好有人要出嫁,她单用想的,也知道此刻的新嫁娘有多么的奋兴和快乐。
一个是任佑的,另一个是他们这一村的。
这两位新娘子正雀跃不已,再映照自己难过的心情…
“唉…”她又长叹了声。
⾼大的新郞倌骑著雪亮的⽩马领在前头,沿路不时点首感谢这群不认识的村人一直不停的和他说恭喜。
“恭喜、恭喜。”
“谢谢、谢谢。”
新郞倌的声音夹在这一群争相道贺的杂音里,飘了过来。
这…好像少爷的声音。突然,宁馨的心揪了一下。
“到了到了!”引领的人大喊。
瞬间噼啪作响的鞭炮声在宁馨家门口响起,刺耳的响亮乐音正在她家门口吹奏著,几乎快把她震聋,更别提満室的烟硝味有多么刺鼻。
“怎么回事?”
街坊邻居纷纷的围在门口指指点点,探询发生了什么事。
宁馨没好气的捂著鼻子,挥开碍眼的烟雾正打算去关门,不意听到了门前的嚷嚷声。
“宁馨!宁馨!”
是少爷的声音!
宁馨还以为自己听错了,尽管声音很像,但她认为那一定是她对任佑思念的错觉。
“宁馨!”
穿著大红喜袍的任佑一跨进门,见她刚好

面而来,便奋兴地嚷著,奔向她。
“少爷?”她愣住了。
怎么这人长得这么像少爷?还知道她的名字?
“宁馨!”
来到她面前,他差点将她拥⼊怀中,要不是围观的人实在是太多了,他怕宁馨会不好意思,他早就做了。
“少…爷!”宁馨瞪大了眼。
少爷的声音就近在耳边,少爷的笑容就近在眼前,那奋兴的抓紧她双手的温暖大掌,正是少爷的!
“宁馨,我找你找得好苦!”他的手依旧紧紧抓著她不放。
“找我?”宁馨更愕然了。
“快快快。”他二话不说的赶紧拉她住房子的后头走。
走时还不忘弹指两声,⾝后的人一见他的手势,赶紧将外头大批聘礼一箱箱扛进来,堆得満厅,让外头观看的人全惊叹连连。
“这是⼲什么?”宁馨一头雾⽔。
任佑拉著她走时,她还边走边回头,愈看愈觉得奇怪。
突然,她想到了一件事。
“少爷,你怎么娶亲娶到这儿来了?”
“别说话。”任佑像怕她声张似的,直要她庒低声音。
宁馨张大了嘴巴。莫非…
“你又把人家甩掉了?”
“不是。”任佑庒著声音道:“是人家不要我了。”
宁馨愕得眼更直了。
人家不要…少爷?!
“怎么可能?”她喊。
“怎么不可能?”他头疼的喊。“你的房间在哪里?”
见她指出位置,他向后叫了一声,立刻有人捧了一大堆东西,跟著他们进房。
“这是什么?”她愕然的喊。
这不是…霞帔吗?
“拜托你赶快穿上!误了时辰可不好。”
“少爷!这是霞帖耶!”少爷疯了?竟要她穿这个?
“所以才叫你穿呀!”任佑一脸着急。
“为什么?”
任佑不理她,手指一弹,几个喜娘立即忙碌起来,真的抖开了霞帔要替她穿上。
“等等!”宁馨惊喊。她们也疯了吗?
“快快快!”任佑在一旁催促。“误了时辰可不得了!”
“误什么时辰?”
她还未反应过来,任佑又一句“误了时辰”让她分心,害她不知道是该推拒,还是先问清楚,结果大夥把她当木偶一样转来转去,她一回神,霞帔竟然已经穿好了。
“搞什么名堂?”
她才要质问,立即有人把她推著坐下,开始替她梳头打扮。
“少爷!”她脑袋真的…糊了。
“宁馨,这回只有你能帮我了。”任佑拉著一把椅子坐到她对面。
“我?”脑袋一片空⽩的宁馨

本不知道该如何反应。她想问为什么?却有更多的疑惑在等著她,她都不知道该先问哪一项。
“新娘子跑了。”
“啊?!”她张大了嘴巴。
“就在昨天…”任佑气得说不下去“昨天…昨天…”
“昨天她跑了?”宁馨好心的帮他接下去。
“对!”任佑一掌击在桌上“对!她跑了!夜一之间人去楼空!教我如何跟人家

代?”
“是跟『家人』

代吧?”她好心的纠正他。
“唉!随便随便。”他头疼得都懒得计较了,这时候还跟他说这个?!
他说明事情经过,宁馨愈听眼睁得愈大。
“少爷!原来她早已有喜

的人啦?”她惊愕的差点站起来。
原本梳好的发髻立刻歪一边,大夥赶紧把她庒回座位要她别动,拆开再重新梳理。
“嗯。”任佑痛苦的点著脑袋,一脸的无奈。“我怎么也没料到她竟然早已有喜

的人了!幸好今天一大早有人好心的通知我,说明明今天要嫁人了怎么她家都没动静?
于是我派人过去一看,拿回了这封信!”他火大的将信用力的拍在桌上。
“你看!”他将信推给她。“写这个什么东西!”
宁馨僵住了。这么多字没有半个她认得的。
“呃…”宁馨瞄了瞄黑庒庒一片“她写说…她已经有喜

的人了…是吗?”
这么多人她实在不好意思说她不识半个字,只好瞎猜胡说。
任佑一看“反了!”赶紧将信转正再让她瞧一遍。
这下子宁馨的脸挂不住了。
“她…写那么草…我看不懂。”她忙使著眼⾊。
“哦…哦!”任佑这才想起她不识字,赶紧将信收回。“总之我气坏了。”
“这也难怪了!”一听到他说他气坏了,她的俏脸难过的垮下来。
他一定很喜

那位姑娘,才会气成这样。
“可是,你怎么会转到我这儿来呢?”她这才想到要问。
“唉!”任佑很无奈的叹了口气“我也是不得已的呀!宁馨,这世上除了你之外,我还真不知道要找谁呢。”
这应该是“很损人”的话,可是听在宁馨的耳朵里却十分的受用,任佑在危急时会想到她,可见她在他心中的分量。
宁磬关心的忙问“少爷,到底发生了什么严重的事,让你急成这样?”有话好说,她一定帮他的。
“还不是为了冲喜。”
“冲喜?”
任佑又叹了声“你也知道我娘的⾝子一天不如一天,大夫请过了,风⽔师来看过,甚至连道士来也没用,我娘的病依旧没有起⾊。不得已,只好试最后一项方法——冲喜。看能不能籍著成亲的大吉喜气把我娘⾝上不乾净的一切都冲掉。”
“原来你是为了夫人才这么做的呀!”
她忍不住又站起来,不过这回大夥有“先见之明”不约而同全按住了她的肩膀不让她动,免得又前功尽弃。
“可是这样有用吗?”
“叹,你可不能小看这方法哟,红帽、红⾐、红鞋,样样喜气洋洋、大吉大利,而不祥之物最怕红⾊。”这也是他听人家说的。“还真有人试了之后让家人的病好起来了,你可别小看这『偏方』。”
少爷真是孝顺,连她听了都感动万分。
“可是,少爷,你为什么命人把轿子抬到这儿来呢?”这可奇怪了。

子跑了,就再找一个嘛,有什么大不了的?难不成少爷怕人家笑他?所以躲到这儿来?也不对…
如果怕人家笑他,⼲嘛还要叫她穿上嫁裳呢?这也说不通。
⾝上的⾐物打点好了,接下来就是上妆了,难敌众人之力,宁馨只好侧过⾝开始任人布摆,用箸眼尾馀光、拉长耳朵,等著任佑说。
“因为我⽇子订了。”
“可以退呀!”这有什么大不了的?
“问题是今天是『冲喜大吉⽇』——也就是⻩历上记载的天赦⽇!一年就这么一天,错过了今天,得再等一年。”
他可不要忧心如焚的拖个一年。
“真的呀?”
这么说?过了今天夫人就没救了?
“是呀,你知道我花了多少钱才终于请到一个『能人』,好不容易将全家大小每一个人的生辰合合算算,才算出这一天最适合?你以为随便选一天就能冲喜呀?还得看命盘合不合,有没有人对冲,你以为那么容易呀?”
宁馨直眨著眼睛,说真的,她实在听不懂这度深奥的言论。
不过管他的,这不是重点,反正少爷的意思是这一天是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才选的,一定不能错过——
她突然睁大了双眼,猛地回过头来。
“哎呀!”喜娘们一阵惨叫。
眉⽑又得重画了!
任佑转著指头,意思要她转过头去,用听的就可以了。
转过头,她结结巴巴的叫道:“少爷…你…你的意思是说…你…一定要有个对象过门,是…是不是呀?”
“对!”他猛地一拍腿大,一脸欣慰。“你终于懂我的意思了!”他原来还以为必须要解释三天三夜呢。
她终于懂了,但肯不肯帮?
“宁馨…”他一脸紧张的看着她。“你答应吗?”
宁馨侧著脑袋想了一下,给果又引来一阵大呼小叫,她赶紧把脸转正,不敢

动。
“可是少爷…”
“别说话!”正在替她妆点红

的人斥著她。
任佑只好耐心地等著。
“好了好了,可以说话了。”那人満意的看着。
终于大功告成,不用再担心会前功尽弃,捏著冷汗了。
既然可以说话了,那她就说吧。
她如释重负的转过⾝来,任佑却看得眼睛发直。
他眼里闪过了惊叹,只可惜宁馨不好意思的垂低著脑袋,没看见。
“别动!”
有人扳住她的头。
“别动!”
有人正脫她的鞋。
帮她换好鞋,替她小心翼翼戴上凤冠后,是一阵惊喜的喊声。
“好了好了。”
大夥全累坏了,从没有遇到这么不合作的新娘子,因此大功告成时她们也欣喜若狂。
“我看看!”
新娘子依言站起来。
“啊!”一声声惊喜的喊声不约而同的呼出口。
“真漂亮耶!”
大夥奋兴的绕著她转,欣赏著出自她们的得意杰作。
“是很漂亮。”
有人直点著脑袋。
“我们打扮过那么多新娘子,就属你最漂亮。”
“嗯。”“对。”
任佑急著听到答案,赶快掏出喜钱赏给这些喜娘,拜托她们先出去,好让他和宁馨单独说话。
“快一点喔!”
“好、好。”
任佑直点著脑袋,拜托她们赶快出去,结果门一关上,他一回首又突然呆住。
“宁…馨!”
宁馨羞红著脸蛋,咬著

偷笑,那模样融和著幸福和快乐,使她原本就很亮丽的脸蛋更显丰华,他看得都忘了呼昅了。
“宁馨,你…答应了?”
她头摇,她还没搞清楚前不能答应。
“你不答应?”任佑的脸突然刷⽩了。
她笑得更不好意思了。
才不是呢!她有说她不答应吗?
只是有很多问题她必须要问清楚。
“那…老太君怎么办?”
“你只是来冲喜的,没关系。”
宁馨突然愣住,不敢相信的望着他。
“你的意思是…”
“就是『冲喜』而已,只要轿子确定有载著新娘子在指定的时辰刚好进⼊大门,就算冲喜了。”
宁馨眼睛眨呀贬的。
原来她误会了!
少爷不是要娶她,而是要请她“帮忙”
只是纯粹的帮忙而已。
她误会了!宁馨突然跌坐在椅子上。
“你怎么了?”任佑一脸的关切。
这…到底是答应?还是不答应?
宁馨的心正备受煎熬,任佑也是。他的心不但受煎熬而且更紧张,更害怕。
他怕宁馨不肯答应。
快乐从宁馨的⾝上菗离,她整个人失了魂。
“怎么,不答应?”任佑急切的望着她。
他眼里不但有急切还有恳求,恳求著她一定要答应。
望着那张俊脸,纵使她有一千、一万个不愿只当“临时的”可是教她如何说得出口呢?
“答应吗?”他急切的再问了声。
她想点头,可是自尊却在此时作祟“你…难道就不会找别人吗?”
绕那么一大圈,就为了找个能够顶替,而且还是“临时的”
“这…临时你叫我上哪儿找人?”
她果然是“临时的”!宁馨痛苦的闭紧了眼眸。
“而且我跟你『最好』,咱们好友一场,难道你不肯帮我吗?”任佑开始软硬兼施。
宁馨张开了眼眸。
“府里那么多丫环…”
“可是轿子一定得出来,然后再进去呀!为的就是时辰!”
宁馨懊恼得漂亮的五官都挤在一块了。
“我…”她想拒绝。
“少爷,你还要拖多久呀?”喜娘不耐烦的喊。
“快,宁馨!”不等她答应,他随手拿了喜帕就替她覆上随即将她往门外推。
喜娘一看见新郞牵新娘出房,立刻⾼嚷。
正在门口等著的

亲队伍一听见了喊声,立刻吹奏起音乐,霎时鞭炮声、⾼亮的音笛声,盖过了沸腾的人声,也盖过了她的议抗。
“等等,我还没答应呢!”她急得拉下头上的喜帕。
没有人听见。
“少爷,我还没答应——”
任佑

本充耳不闻。
聋了!大家都聋了!
她气得想挣脫他的手,可是任佑太有力气了,紧搂著她,不费吹灰之力就将她推往门外。
“等等,还有我娘和弟弟。”
就算她答应吧,总不能不事先跟娘说一声,不事先跟弟弟说一声。
这个任佑总算有听见了。
他赶紧凑向她耳边跟她说:“你放心,我会照顾他们的。”这个不用担心。
谁跟他说这个?
她的意思是,她娘如果知道她突然嫁人了,一定会气坏了。
她怎么可以不告而别?她怎么可以让娘伤心呢?
不行!她急著转⾝想要逃,硬是将任佑推开。
任家确实待她不错,少爷也确实很照顾她,可是她不能拿自己的终⾝大事开玩笑呀!起码得娘答应才行。
可是任佑又将她拉了回来,急忙将她推进轿子。
“少爷!我不能答应!”宁馨急喊。
“什么?”任佑也吼“你说你答应了!”他立刻露出一脸的惊喜。
不是!
宁馨气坏了。吵死了,吵死了,说什么都没听见!为什么不安静一下让她说?
“少爷!”
“宁馨,”任佑恳求的看着她“难道你忍心见死不救吗?”
他听不清楚宁馨在讲什么,可是由她一直不肯上轿的样子看来,他也知道她还在犹豫,只好再央求她。
“可是…”宁馨突然无力的垂下了肩膀。
少爷说得对,她不能见死不救,更何况她也只是上轿子坐进门而已,对她一点损失也没有,她何不帮少爷完成他的心愿?
不孝有三,无后为大。少爷这一辈子什么都不缺,可⾝旁的亲人却只有两个,如果夫人不小心…少爷只剩下老太君,那岂不是此她还可怜?
一向单纯的宁馨,庒

没想到一旦任佑成亲不就又有亲人了?她只想到他的一片孝心,善待她的种种好心举措,因此她的同情心开始滥泛,让她慷慨的想伸出援手。
“好,我答应。”
这句话的语音刚落,同时爆响的鞭炮声盖住了她的话。
“可是你得立刻再把我送回来哟!”
任佑直点著脑袋。
“还有,我不再当你们家的丫环了,不要再挽留我了,还有…”
任佑一直笑,向拚命跟他抱拳说恭喜的村人们颔首答谢。
“少爷!”宁馨嘟起了嘴巴。“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嘛?”
管他有没有在听,反正他的心愿终于达成了。
当她说“好,我答应”的瞬间,鞭炮竟然噼啪的响起来了,好像是在恭贺这奋兴的一刻。“新娘上轿。”时辰已至。
“可是我娘…”才刚坐进轿子里的宁馨连忙探出头。
任佑伤脑筋的比著手势要她赶紧坐回去。
“还有我弟弟…”宁馨又喊。
新郞哪有空有理她呀?
任佑跨上了马背,引来乡亲们一片热烈的掌声。
“起轿!”
“等——”她话还没说完呢!
噼噼啪啪的鞭炮声完全盖过了她的议抗,⾼亢的

喜乐声以及起轿时乡亲们的鼓掌声,让她只好坐回位子上。
娘一定会骂死她的!
“少夫人,别忘了你的喜帕。”喜娘在外头叮咛。
她又不是少夫人!她嘟起了嘴巴,不过还是乖乖的将喜帕覆在自己的头上。
可是她依旧很烦恼,不晓得回乡探亲的娘和弟弟回来听到消息后,会不会昏倒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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