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八章
　经过一个多月的苦练，加上莎娜和唐雅人这两位名师‮教调‬，夏璃终于安然通过J校体育课期末考，免于留级的厄运。

　然而，比起体育课更令璃视之如毒蛇猛兽的，是J校一年一度的学园祭。

　“学园祭”一词出自外来语，中文说法叫做“校庆。”

　正如‮湾台‬其他⾼中，J校的校庆也是要点名的。

　所以夏璃只好痛苦地穿上莎娜热心赞助的小礼服，脸⾊苍⽩地在傍晚时分踏⼊J校华丽的大礼堂。只因为，今天是特别的⽇子…是她“好朋友”来的第一天。

　“夏璃同学，听说你通过了体育课的‮试考‬，恭喜。”罗莎兰冷淡有礼的语音在她⾝前响起。

　夏璃抬眼，看见她一如往常的优雅⾝姿，以及她那一⾝缀着珍珠，价值不斐的礼服。“谢谢。”夏璃有些艰难地回答。

　从罗莎兰⾝上飘来的香⽔味刺她的嗅觉，使她更觉恶心难受。

　今晚所有的女孩都仿欧洲贵妇装扮，⾝穿衬着钢架的大蓬裙，戴着‮丝蕾‬手套，手腕上垂着薰香小扇。

　夏璃很怀疑，学校附近哪一么多婚纱摄影店，出租这种平常人一生只会穿一次的不寻常⾐服以供J校女‮生学‬使用。

　“⽔同学来了…”人群中一阵低语‮动耸‬，大厅中的空气霎时‮奋兴‬了起来。

　J校的男生马上趋近他⾝边问好，穿着蓬裙晚礼服的女同学则站在不远处，假装聊天，一双双美丽的眼眸却越过扇缘，偷偷注视着全场最俊雅的男子，她们的眼中带着期盼。

　被仰慕群众簇拥的唐⽔，眼光很快地捕捉到躲在墙角的夏璃，他的视线越过人群，对她微微一笑。

　他那温柔的目光，令夏璃心跳急速，⾝体热了起来。

　他今晚会不会邀我共舞呢？夏璃心中那抹不敢去想的微小期待，国唐⽔了蝗微笑而逐渐扩大。

　舞会的序曲响起，柴可夫斯基优雅的旋律在⽔晶华丽的大厅中流怈，担醒男士们找寻他们第一支舞的女伴。

　唐⽔迈着闲雅的步伐，缓缓朝夏璃所在的位置踱来，大厅中每一双眼睛都注视着他，想知道今年他的舞伴是否会有所改变。

　“怦…－怦…－怦…－”夏璃耳边听到自己烈的心跳声，她的喉咙紧缩，手心微嘲，贴在⾝侧的手臂不安地蠢动着。

　“莎兰同学，我有荣幸能与你共舞吗？”唐⽔温柔的声音响起。

　鸣，怎么会这样？灰姑娘居然输给邻国的公主！

　夏璃错愕地着唐⽔彬彬有礼牵起罗莎兰的手，滑⼊舞池。

　当音乐响起，夏璃终于一睹传说中的梦幻华尔滋。

　唐⽔修长的⾝躯随着华丽的圆舞曲起舞，如此轻盈优美，如此俊雅脫俗，仿佛翩翩的彩蝶。

　可是，此时，约翰史特劳斯的圆舞曲，为何听来如此的讨厌？

　看到罗莎兰在他臂弯中旋转，夏璃仿佛全⾝⾎逆流，她迫切需要一杯冰⽔来镇定心神。

　仰头灌一大口汽⽔，夏璃的眼光透过玻璃杯，盯着舞池中的唐⽔。

　他正对着怀中美丽的舞伴微笑。夏璃不噤艰难地咽了一下她从来不知道，苹果西打尝起来如此苦涩。

　这种⾼中生舞会，不过是扮家家酒罢了，不代表什么。夏璃心中如此自语，努力着唐⽔平⽇对她的温柔体贴，和他们一起快乐度过的时光。

　没什么了不起的，不过是一支舞罢。夏璃自我宽慰着。明天她一定要着唐⽔陪她跳一支，不，十支华尔滋，跳到他心脏病发，昏倒在地为止。她恨恨地想。

　“哟，可怜的灰姑娘在墙角哭泣呢！”范安妮嘲讽的声音从她背后传来。

　夏璃转过⾝，看到范安妮脸上兴灾乐祸的神情，好不容易才平抚的心情，又被搅起。

　“饮料很好喝。”夏璃装作若无其事。

　“你的表现透出对⽔同学強烈的‮望渴‬。”范安妮摆出一副贵妇人的姿态，摇臋踱到她⾝边，不怀好意地说道：“夏同学，你知道吗？灰姑娘的故事，就如同那些少女漫画，罗曼史小说一样，是你们这种低阶层少女用来自我安慰的幻想。知道什么是事实吗？”

　“洗耳恭听。”夏璃语气冷淡。

　“‮实真‬是，王子最终选择的还是公主，而灰姑娘呢，只是他调剂生活的野花。”

　“范安妮同学，原来你对社会人情看得如此透彻，真是令人佩服。”夏璃定睛看着她的同学，缓缓说：“不过，如果我是灰姑娘的话，那你就是。落选的贵族千金…－大家统统没份，大哥不要笑二哥。”

　“你…”范安妮气得脸上藌粉皱出细纹来，随即昂头摆出一副⾼姿态说：“夏同学，怎么你说话这么没礼貌，容我先失陪了。”说完便扭着大篷裙离去。

　“你说话这么没礼貌…”夏璃模仿范安妮倨傲的语气，朝她的背影不屑地撇撇嘴。每回只要贵女们辩不过她，就抬出“你说话这么耝鲁”“你怎么如此没教养”来贬低她，同时转移话题。因这种处处排挤的环境下，她居然没有变成问题‮生学‬，真是奇迹。

　肮部传来一阵疼痛不适，夏璃突然觉得头晕无力，只得勉強找张椅子坐下。

　手抓着裙子，额头直冒冷汗，她抬眼，朦胧中望着眼前翩翩起舞的盛装男女，好像在看电影一样。而自己，就像容貌平凡，礼服背后弄脏等可笑的原因，而被遗弃在角落的可怜女孩。

　懊死的！在这个“特别”的⽇子里，她还得忍受着唐⽔拥着的别的女孩起舞。夏璃打从出生以来，心情从如此糟糕。

　她勉強自己站起⾝，颤巍地走礼堂，踏下台阶。

　第一支华尔滋舞曲已然结束，她听见⾝后传来匆忙的脚步声。

　“小璃。”温雅的男声轻唤着她的名。

　“你来⼲什么？”夏璃冷着一张脸面对急步而来的唐⽔。“不继续陪你的公主跳舞吗？”她的语气尖酸。

　“夏璃，你…”唐⽔面现疑惑，他走近夏璃，俊雅的脸庞在月光下略显苍⽩。

　“她们全在笑我，嘲笑我做着灰姑娘和王子的美梦。”夏璃忍了一晚上的糟糕情绪终于爆发。“你还说什么要等我，结果却亲密地跟罗家大‮姐小‬跳华尔滋！”夏璃越说越觉得委屈。“你…你这个混蛋，去死啦！”她一把推开唐⽔了，头也不回地奔离。

　“夏璃，别走！我…”唐⽔温和的声音中夹带着痛楚，他一手抚着口，单膝跪在地上，痛苦地息着。

　夏璃埋头奔出了数十公尺，见唐⽔没有追来，心是最后的一丝期望也破碎了。她咬着下，负气地自嘲：“我果然是自作多情的灰姑娘。”

　她脫下⾼跟鞋怈忿似地用力丢在地上，穿着‮袜丝‬的纤⾜踏在地上。

　月光明她穿着小礼服孤零零的⾝影，更显凄凉。

　夏璃委靡不振地走着，不噤想起了她和唐⽔初识的那晚，也是这样的月⾊，同样的夜风。那夜，她几乎唐⽔给吓坏了，以为他死了…

　等等，夏璃脑中忽地一醒，难道唐⽔不是不想追来，而是不能…

　想至些，她转头往回疾奔。

　＊＊

　“快！傍他戴上氧气罩，做心脏复苏，注意心电图…”医生和护理人员急忙纯地作着，病上的唐⽔俊雅的面容此刻显得苍⽩无⾎⾊。

　夏璃被挡在急诊室门外，她着急地探头张望，却让穿着⽩⾐，绿⾐的来往人员给遮住了视线，每个人都忙着，没有人来告诉她唐⽔究竟怎么了。

　然而，从医护人员脸上的表情，她感觉得出唐⽔的情况相当不乐观，也许，攸关生死。

　可是，为何会如此严重？

　她以为唐⽔只是心脏弱了一点，体力差了一点，平时容易发烧而已。认识他这么久，夏璃也只见他昏过一次，而且马上就恢复如常，为何此刻躺在病上的他，看起来好像随时会死去？

　想起唐家老大对他周密到有些夸张的保护，想起唐⽔曾开玩笑地说：“我比较接近‘病得一只脚踏进棺材’一类”…难道，他的病体比她想像中严重很多，只是为了不让她担心，总是笑颜以对？

　罢才她什么话不好骂，偏偏骂“去死吧！”

　夏璃在急诊室外慌地来回走着，⾝上仍穿着舞会小礼服，⾚着脚，双手在前紧张地绞着，呼昅急促而困难。

　她不应该对他胡发脾气，她只顾自己的心情，唐⽔此刻正在生死边缘挣扎，她的经痛又算得什么？

　我真是个超级大混蛋！夏璃眼眶含泪，不断地自责着。

　“咦？这名英俊的年轻人又来了，他去年也是这时候被送进医院的，心脏病在冬天最危险了。”两名住院的老太婆推着轮椅经过急诊室，探头说道。

　“我也记得，情很温和，很好的少年人，常在病上读佛经。”

　“大概是罗汉转生凡尘，所以现在要回西天归位了。”

　“你们给我闭嘴！”夏璃怒气冲天地骂道：“他才不是什么罗汉转生，他是我最最要好的朋友，会陪我一辈子的。”话冲出口后，夏璃不噤一怔。

　直到此刻，她才明⽩，唐⽔已经成为她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伴侣。

　只要唐⽔能过生死关，她发誓从此再也不骂脏话，不随便动手打人。夏璃双手织在前，心中暗自下了决心。

　等待是漫长而痛苦的，不知过了多久，终于有一名医护人员走向她，说：“你的朋友忆经没事了，现在在沉睡中。”

　夏璃听到此言如闻天籁，她从来不觉得医生穿⽩⾐服看起来这么帅过，她匆匆地走进病房內在榻前跪下。

　病上的唐⽔俊容略显苍⽩，氧气罩已经拿掉了，柔顺的黑褐发丝散在枕头上，口微微起伏，正安详沉睡。

　夏璃将脸颊贴在他的畔，感觉他薄的温暖，鼻端吐出的气息，紧张许久的心情忽地放松，她闭上双眼，就这样倚坐在病边，睡着了。

　＊＊

　当唐⽔恢复知觉时，首先觉到的是边带着咸味的泪⽔。

　他睁开眼，看夏璃泪痕斑斑的俏脸，正贴在他枕边。

　他伸手轻抚着她的脸颊，心中充塞着幸福以及沉重。

　昨夜的争执，使他明⽩夏璃已然‮情动‬，可是，他孱弱的⾝体，短暂的人生，能接受这一份热情吗？

　唐⽔凝视着夏璃的睡颜，心中百感集，生平第一次，他痛恨自己天生的病体。

　感觉睫⽑轻刷着她的脸颊，夏璃转醒，首先看见的是唐⽔深情的凝望。

　“你…你把我给吓死了！”她低呼着全⾝扑上病，伸手环住他的颈项，闻着他清慡沉稳的气息。

　“让你担心了。”

　“你就没有别的台词了吗？每次都是这句。”夏璃头埋在他颈窝，鼻子陷⼊带着消毒葯⽔味的枕头上，闷闷地埋怨着。

　唐⽔笑了，笑声在口震动着。他伸手轻抚着夏璃的发丝，柔声说道：“‮腾折‬了一晚，很累了吧！”

　“又累又冷。”夏璃补充道。

　唐⽔闻言，才发觉她仍穿着舞会小礼服，两条手臂裸露，短篷裙只遮住‮腿大‬盖，⾚着的纤⾜在冰凉的地板上瑟缩着，楚楚可怜仿佛森林中路的精灵。

　他伸手掀开被，在⾝旁轻拍一下微笑说道：“上来吧，我的灰姑娘。”

　夏璃跳上病，钻⼊棉被，与他并头而卧。她将埋在唐⽔肩上，笑道：“全天下只有你这个差劲王子会在舞会时跌倒，让灰姑娘送到医院来。”

　唐⽔微微一笑，没有答话，将她冰凉的双手握在自己掌中温热着。

　“我一定会被你大哥臭骂一顿。”夏璃头枕着他的肩，在他耳边轻声说道。

　“大哥没有恶意，他只是关心我。”唐⽔温和地说道。

　“是啊！对他来说，你是宝贝，其他人都是瓦砾石头。呵…－”夏璃打个呵欠。“我真的累了，好困…”

　“睡一会儿吧？”唐⽔伸手轻抚她秀发，柔声说。

　“嗯。”夏璃偎近他，手仍相握着，不久便沉沉睡去。

　当唐雅人和兄长匆匆赶到医院，踏⼊病房时，看到的是唐⽔和夏璃两人在病相偎而眠的景象。

　唐家老大不悦地挑起眉，大步走上前，想叫醒么弟，却让唐雅人伸手拦住：“不要打搅他们的美梦。”唐雅人推着兄长走出门，临去时又朝上的两人瞥了一眼，叹道：“真可爱，好像一对天使。”

　“⽔不是天使，他是个正常的男人。”唐家老大沉声说道：“是男人就应该能承担痛苦。”

　“你想⼲什么？”唐雅人皱眉，望着他严肃的兄长，心中有一股不好的预感。

　“送⽔去瑞士动手术，这是他唯一的机会。”唐家老大低沉的语气顿了一下，斩钉截铁地说：“所以，那女孩必须离开他。” 　ｍ.ＵＱｕＸＳ.ｃC